“我们跟着一起唱吧!”大概是察觉出话题再这样进行下去就不那么令人愉快,卡伦决定就此收住。
“好啊,高潮是我的,你不许抢。”淇洛显然也同意卡伦的观点。
卡伦将宽檐帽解下,任凭长发在风中飘动,她那张年轻秀美的脸蛋在两旁古建筑的映衬下显得别有韵味,如同映像派大师笔下色彩明快的油画。弹曼陀铃的少年配合着放慢了节奏, 卡伦清了清嗓子,用柔和深情的女中音唱道:
“在这黑夜之前,请来我小船上。”
“桑塔露琪亚!桑塔露琪亚!”淇洛接着唱了高潮。然而他刚一开口,全船的人都震惊了,那位弹曼陀铃的少年甚至因此停下手头的动作,呆呆地盯着淇洛看。
淇洛本人应该没有意识到,他唱歌时候用的是纯净空灵的童音,像是从天堂飘下来的仙乐,自然纯朴不加雕琢,但又如此深切虔诚,仿佛与天主的灵魂共鸣。
“您……是不是学过声乐的?”过了有段时间,弹曼陀铃的少年才从迷离恍惚中苏醒,怯生生地问淇洛。
“没有,我随便唱的。”淇洛根本没有料到自己唱歌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,感觉有些尴尬,心跳也加快了许多。
“我当初劝你星期天的时候去教堂唱诗班打点零工,你怎么不去呢?这副好嗓子保持不了几年了,等你的声音真的变得和其他男生一样粗时,后悔都来不及。”卡伦啧啧地感叹道,眉宇之间尽露惋惜之意。
卡伦说这句话本来也没有别的意思,但她无意间提到了“唱诗班”这个词,这触及到了淇洛很想忘掉的那段记忆,他脑海中倏忽闪过了一张令人不快的笑脸。“圣乔治亚大教堂唱诗班缺一位童声主唱,要不我推荐你过去?”那人说道,嘴唇上的红色小胡子跟着抖动,这胡子在淇洛眼前越来越大,竟然变成一从红色的灌木林。
“咕!”一阵酸溜溜的液体从淇洛的胃里泛上来,烧灼着他的食管。他赶忙把它咽下去,但嘴里依旧残留着令人恶心的苦涩味,像幽灵一样徘徊着,始终无法散去。
“没事吧。”发现淇洛的举动有些异常,卡伦轻拍着他的背,关切地问道。
“可能是晕船。”一直忙着划桨的船主发话了,“反正时间也快到了,为了这位小兄弟的安全起见,还是靠岸吧。”
“嗯。”淇洛刚刚培养起来的诗性一下子被可怕的回忆拦腰斩断,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所谓的中世纪风情了,只感觉到这只船一直在水中摇摇晃晃,就像不知所措的自己,迷失在生活这个巨大的迷宫中。他的头有点发晕。
小船缓缓驶向码头,世界又从那个古老优雅的时代过渡到机器时代。人们急匆匆的步伐,孩子们的欢声笑语,电车当当的铃声,无不在提醒着来客:这里是个生机勃勃的年轻城市。淇洛和卡伦离开莱维河岸,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吃午饭。
人开心的时候不会感觉到饥饿,这是个常识。虽然航行的最后出了点小意外,但总体而言,淇洛和卡伦两人还是玩得很开心的。等脚踏上了岸,激动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,这时,肚子的抗议声就显得格外响亮。
“我们去找个饭馆吧,我来付款。说,你想吃什么?是法餐还是墨西哥餐?”似乎是接受上次的教训,这次淇洛显得非常主动,落落大方,有点绅士的样子了。其实他心里依旧对船上的失态耿耿于怀,所以想通过说话来驱散尴尬。
“亲爱的先生,我想来点更独特的,可以吗?”卡伦用礼貌得体的语气问道,但是她的眼睛闪烁着大胆狂放的火花,这是让任何年轻男性都无法拒绝的魔焰。
“中国餐怎么样?我还从来没有尝过,听别人说中国人不用刀叉,用两根棍子吃东西,我倒想试试。”淇洛看到了卡伦眼里的火焰,心房小小地颤抖了一下。他用善意的目光回应卡伦,不过,仅仅是善意的,那是看朋友的眼神,甚至是看好友的眼神,但绝对不是看恋人的眼神。这眼神太纯粹,太美好,反而缺乏深情。这条锁链实在是太纤细,承载不了两个灵魂的重量。淇洛再怎么喜欢卡伦,都只是在敬重一位大姐姐,某种意义上和敬重苹果没什么区别。
“这边的中国餐馆那么贵,怎么好意思让先生破费呢?”卡伦用开玩笑的语气发泄自己的不满,显然,她并没有从淇洛的眼神中找到她想要的东西。“刚好,我带了餐布,公园门口有卖三明治的,我们就在外面野餐。”
卡伦说起这个,淇洛突然间想到自己今天表现得有点太大度了,尤其是在付钱的时候。前段时间医院刚给实习医生降的薪,所有人都手头拮据,卡伦自然也不例外,所以什么“大改革运动”才会闹得那么凶。当初卡伦要让淇洛付她的船钱,一方面,她是要撒娇,这点她自己都说过了;另一方面可能她真的付不起这个钱。而在这个时候,淇洛却显得如此慷慨,甩手就是400块钱,连价都懒得还,末了还说要请卡伦去中餐馆。这点怎么想怎么可疑。
淇洛有男爵大小姐苹果做经济后盾,因此没有受到什么冲击。倘若这个“提款机”消失了,淇洛都怀疑自己也会在那张请愿书上签字,跟在那些个实习生的后面闹;或者是重操旧业去红杉树酒吧臭烘烘的地下室打黑拳。可以肯定的是,这两种结局都是淇洛所不想看到的。
其实还有第三种更为悲惨的结局,那就是淇洛的“提款机”被人发现。这样的话,那些被生活逼疯了实习医生肯定会调转枪口向着淇洛,恨不得将他敲骨吸髓。虽然他觉得现在那些人已经这么想了,但至少精神科是个安静的地方,卡伦依旧对自己很友善。
想到这里,淇洛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对卡伦有所防备,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。之前过去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解释,说不定卡伦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呢?于是他故意挤眉弄眼做出一副调皮地表情说:
“我跟你开玩笑的,哪有那么多钱?我的钱都被那个死船夫敲诈掉了。该死!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?”
“这是常识啊,还用着我提醒吗?”卡伦一边说,一边在绿茸茸的草地上找好一块空地铺台布。她的嘴角一直带着笑意,刚开始淇洛也没有注意到,现在他总觉得卡伦的笑中暗含着什么话,她似乎极想向淇洛表达,但又在尽力掩饰。
会是淇洛想多了吗?总之,两颗心之间已经悄然竖立起一堵看不见的城墙。在春天的隐秘角落,还藏着未化的积雪,虽然外表看来已是繁华灿烂。
淇洛帮着卡伦把东西收拾好,去公园门口那里随便买了点三明治,两人就坐在这台布上用午餐。其间,他们天南海北的聊天,从埃及艳后一直谈到成吉思汗,还吟诵了不少诗歌。在外人看来,这对小情侣亲密无间,令人好不羡慕,但是只有淇洛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。就因为动了一个不该动的心眼,现在的淇洛感觉自己和卡伦早已没有刚见面时那么融洽了。
“人有的时候总要退一步,伽利略也向教宗求过情呢。他跟主教团的上层人士关系处的挺好,这也是他得以善终的一个原因。”在讲到天主教发展史的时候,淇洛感叹道。
“对啊。人有的时候总要退一步。”卡伦附和着说。这时候淇洛发现她目光中隐藏的什么东西变得更加明显,几乎要跳出眼眶了。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淇洛警惕地问道,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。
“没什么。”卡伦注意到了淇洛的变化,便慌张地掩饰自己的意图,整个场面变得有些微妙。
“你是不是……想劝我干些什么?”淇洛向前试探了一下。
“啊……是的……不过……我猜想你也不会答应的……算了吧。”卡伦那张纯情少女的面具再也挂不住了,悄悄地滑落下来,露出一张精明狡黠的政客脸庞。这张脸和医院里面那些设计坑害淇洛的实习医生的脸没什么两样,尽管卡伦在想尽任何办法将面具重新戴上,但这一幕已经被淇洛收在眼底。
卡伦爱淇洛吗?爱,但这个爱里还包裹着一层功利性的因素在里面。大学的两年时间,淇洛没有摸清楚卡伦,不过卡伦可是摸清楚淇洛。淇洛这人太好懂了,外面就是一层薄薄的大人皮,里面还是个懵懂的小孩。作为朋友很好,作为恋人实在是太乏味。在这两年中,卡伦遇到过无数比淇洛成熟得多也优秀得多的小伙子,他们也没少向卡伦献殷勤,但碍于淇洛的面子,总没有再发展下去。卡伦也想过和淇洛来个明快的分手,可是每次看到淇洛那张可爱的娃娃脸和天真的大眼睛,都不忍心说出来。
等到她毕业,和淇洛之间的关系自然了结,卡伦也就少了个包袱,感觉轻松多了。后来卡伦谈了几个男朋友,但爱情的暴风雨来得也快去得也急,最后她又单身下来。这个时候,淇洛却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中。
上面给她的任务是:尽量拖住淇洛,让他在请愿书上签字。作为一名“大改革运动”的地下领袖,卡伦完美的隐藏住了自己的身份,骗过阿佐主任还有淇洛,成功笼络了精神科的所有实习医生,自成一个党羽。她趁淇洛被其他医生欺负的时候,趁机赢取他的好感,最终以“重新开始恋情”的名义劝服淇洛。凭着和淇洛半真半假的感情,卡伦原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,却没想到对方居然防御森严,自己完全没有进攻的渠道。
“我还是说得太急了。”卡伦心里暗想,“淇洛明显是因为船上的事情对我有看法,我大概说了什么话戳了他的痛点,搞得他一直对我有戒心。我应该在吃饭的时候尽力恭维他,顺着他的思路走,等到晚上快分手的时候再隐隐约约的跟他暗示一点——或者今天先不把事情捅出来,和淇洛正式交往之后总会机会的。现在倒好,淇洛被我彻底惹毛了,这场面怕是不好应付。”
她想事情的时候,眼珠像玻璃球一样飞速地转动。淇洛放下手里吃了一大半的三明治,安静地看着卡伦,他脸上的神情有愤怒,有怀疑,然而更多的是惊恐与悲伤。
“我原以为这个世界像我想象的那样美好。”隔了好久,淇洛深吸了一口气,说。他的声音很低沉,还有点飘忽不定,感觉不像是活人的声音,反而像是夜间出没的亡魂,听起来使人毛骨悚然。“请不要这么快的指出我的错误,行吗?”
“没事……我没有强迫你……只是给个建议……对!对!建议!快点把三明治吃了吧,不然蚂蚁就爬上去了。”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卡伦选择了强行转移话题,不过,她也知道淇洛不会买账。
“去他妈的蚂蚁。”淇洛小声骂了一句脏话,手肘一撑站起来,向恭恭敬敬地卡伦行了个礼,说道:
“再见吧,祝您安康。”
说完,他一转身离去,只留下卡伦一人坐在餐布上茫然无措。
“看吧,那对小情侣似乎吵架了。”
“一言不合就分手,现在的小孩。”
周围的人们指指点点,胡乱猜想着,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抓住正确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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